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西藏是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的一部分,地处西亚和南亚之间,处在对外反蚕食,对内反分裂、反暴恐的前沿重地。西藏边疆的稳定,抵御着外部势力的觊觎。藏西阿里,是祖国最寒冷的高原,每一位边疆人民都是功臣,都是守边固土的勇士。
那里,有曾经是中国人口最少的乡,被称为“三人乡”。在孤寂茫茫的岁月里,究竟要多大的信念,才敢直面咄咄逼人的边境蚕食?多强大的勇气,才能抵御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?
在青藏高原那片苍鹰翱翔、高寒缺氧、挑战生命极限的雪域边疆,众多誓死捍卫祖国领土完整的边防战士,本着崇高使命,踏冰卧雪;武警官兵酷寒为伍,与野狼棕熊同伴,20年如一日,视人民安危为第一要务,养护保通国防线、生命线,参与重大灾难抢救……
近20年来,作家杜文娟先后十次进藏采风采访,被众多普普通通的边疆人民、边防战士、在藏同志、外来者深深感动,多角度全方位,饱含深情,书写时代。
2022年12月,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陕西人民出版社推出杜文娟长篇报告文学《守边》,即是献给爱国守边者的嘹亮赞歌。这部作品先后入选2022年中宣部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、中国出版传媒商报“2022年度影响力图书”。
喜马拉雅哨兵
2010 年 8 月,我随南疆军区慰问团,前往某边防连慰问演出。战士们在营房门前,敲锣打鼓,列队欢迎,给每位客人献上哈达。 慰问团领导给战士们送去了许多书,其中《男性心理健康书》格外引起我的注意。随队医生为战士们义诊,大部分演员在化装、背台词、 调试音箱、准备道具、与战士们交流。 我随一支演出小分队,向喜马拉雅山脉更深的地方进发。一辆绿色越野车,载着我们五六个人,在寸草不生的山间穿行。光秃秃的山峦连绵起伏,除过黄褐色,还是黄褐色,恰似一幅古旧苍凉的油画,雄浑磅礴、气度非凡。远一些的山头,白雪皑皑。积雪融化的河水清澈亮丽,流淌在白色的鹅卵石上。蓝蓝的天上,白云朵朵,线条自然, 百媚生艳。 河谷的鹅卵石越来越大,汽车颠簸得愈加厉害,与其说在路上行驶, 不如说是在石头上狂舞。女演员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,抓住车窗的双手震得生痛。 年轻的演员虽然个个是军人,但第一次到阿里、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喜马拉雅山,从花红果香、物产丰富的南疆绿洲,来到缺氧少绿的阿里 高原,本来就新奇而疲惫,剧烈的晃动,加重了高原反应。有人强打精神,面如土色;有人吸着氧气,呕吐不止。 司机是边防连的驾驶员,愧疚地对东倒西歪的我们说,从连队到边防哨所,路况都不好。如果是冬季,河水结冰,在冰面上开车,会平稳一些。 一位女兵问他,为什么不修整一下路面,许多通往边防哨所的路都很宽阔,有的哨所还开着车巡逻,徒步巡逻、骑马巡逻早就淘汰了。 司机说,这里离边境太近,两国实际控制线山谷曲折、犬牙交错, 稍有动静,就会引起对方注意,这里主要还是徒步巡逻。徒步巡逻走的 路不远,骑马和开车巡逻,路途远,时间长。巡逻的时候,帐篷常常被大风刮跑,战士们冻得无法入睡。因为缺氧,焦炭烧不旺,就捡拾牦牛粪当燃料。没有牛粪,就只能坐等天明。滑进冰河、冻伤皮肤、忍饥挨饿、缺氧流鼻血,是常见的事。巡逻路上,双方军人狭路相逢,有时候相视一笑,各自走开。有时候会用英语藏语喊话对峙,呵斥对方后退。有时候会打出英文、汉文、藏文三种文字的标语,警告对方,这是本国领土,不能踏入一步。有时候双方军人一字排开,剑拔弩张,唇枪舌剑,却不敢开枪。双方对峙一个上午,口干舌燥,筋疲力尽,没有退让的迹象。忽然间,又会风平浪静,各自离去,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。下次相遇,有可能视而不见、形同陌路,有可能重复上次的对峙。和平时期的边防战士虽然没有打仗,却经常打着没有硝烟的战争。边境线上无小事,双方军人都懂得这个道理,一般不会发生肢体冲突,更不会发生流血事件。一般事件,通过会晤,解决问题,达成共识。一旦发生重大事件, 就会牵动两国最高权力机关,外交部直接出面磋商。 司机轻言细语地说,你们向左边的山头看,白色的小房子就是邻国军队的哨所。咱们此时的一举一动,他们都能看见。 呕吐的演员不再呕吐,吸氧的演员,拔掉氧气管。我也把头伸出车窗,不需要仰起脖子,一眼就看见了左侧山顶的白色哨所。 我反复地重复一句话,这么近,这么近,怎么就在咱们头顶上,真的能看见我们哦! 身旁的女兵和我发出同样的惊叹。河道依然不平,汽车依旧颠簸,我一直盯着山顶的哨所,久久不放。到了目的地,哨所的战士们列队欢迎,一条黄色军犬,人模人样地蹲在队列之尾,乖顺的样子令人喜欢。可爱的军犬没有吸引我太久的目光,我依然仰起脖子,偏着头看邻国的白色哨所。 边防哨所的战士和演员们都在忙碌,一位战士局外人一般,站在过道正中发呆。大家从他左右穿梭来往,他却没有避让的意思。我径直走 到他跟前,发现他的眼神有点飘,似乎在看我,似乎什么也没看。 我把他拽到旁边,跟他聊了起来。他当兵快一年了,自从来到边防连,站岗、巡逻、出操、学习、睡觉、上军网,一个月跟家人通一次电话,喜欢对着光秃秃的山头发呆。20 分钟以前,他从哨所的高倍望远镜里看见有车来,一溜烟地从山顶的哨所跑下来,看见几个英姿飒爽的女兵和我,一时反应不过来。 我不由自主地再次望了一眼邻国的白色哨所,又望了一眼咱们的哨 所。对他说,他们是职业军人,年龄比你大得多,害怕他们吗? 他笑了起来,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,一字一句地说,有什么怕的, 面对面喊话都不怕。 你也喊话?一般都是藏语翻译喊,那边的边民和军人,有的也说藏语。演出很快开始,军犬安静地卧在我身边,专注地看着节目。我则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哨所。两个哨所距离并不遥远,却是两个国家的军人驻守。我在想,邻国的军人是否正通过高倍望远镜,也在欣赏我们的歌舞呢? 这个时候,我看见一个哨兵顺着山道跑了下来,速度之快,恰似一只滑翔的雄鹰,一直滑到演出现场。我跟他握手,让他坐在我身边。一首独唱还没有结束,哨兵却不见了。 一团乌云飘了过来,豆大的雨滴落下来,转瞬变成了冰粒,打得头顶脆响。战士们拿来棉大衣,披在演员身上,哨兵也为我披上了一件迷 彩军大衣。 一位美丽的维吾尔族女演员甩起长长的辫子,扭动脖子,跳起了新疆舞。战士们纷纷跑向女兵,手拉手,跳起了圆圈舞,我也忍不住激动, 加入舞蹈行列。歌舞声很快掩盖了冰粒声,身体不再冻得发抖。回到座位上,又不见了哨兵,回头张望,惊得我差点喊叫起来。 身后 10 米开外,一位身穿迷彩军大衣的战士,手持望远镜,坐在一张条桌前,背对着演出现场,雕塑一般,一动不动。他的右前方是褐 色的山峦,左前方有一大片空旷的平地。 静静地,肃穆地,走到他跟前,才发现是刚从山头哨所跑下来的哨兵。他为我披上军大衣后,就在这里值班瞭望了。见我走近,他把望远镜递给我,并向我介绍,左前方的白房子,有邻国人居住,那个走路的就是邻国人。从望远镜里,我看见男人的腿比我两个腰还粗,胡子粗糙而浓密。 哨兵对我说,阿姨,非常感谢你。我吃了一惊,睁大眼睛望着他。 他笑着说,我来这里当兵两年,没有见过城镇,没有逛过商店,没有见过红柳以外的树。寂寞心烦的时候,跑到蔬菜温棚,看看绿色的黄 瓜叶子、红色的西红柿,大哭一场,什么烦恼都没有了,下次难受的时候,再去温棚。阿姨,你是我半年来见到的第二个陌生人,也是我当兵两年来见到的第一个女人。半年前一位首长来这里视察,跟我说过一句话,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话,所以,我要感谢你。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疼痛难忍,无法继续对话。从边防哨所返回边防连队的路上,我默默无语,独自流泪。同行的女演员,一再追问我为什么哭泣,为什么伤心。是啊,谁能告诉我,我为谁流泪,我为谁悲伤?一位军官对我说,阿里官兵头顶上有六把钢刀——暴风雨、泥石流、雪崩、滑坡、洪水、缺氧。其实,他只说对了一半,远离亲人、远离异性、远离繁华,内心的寂寞、身体的孤独,是边防军人的隐形杀手。前者是利刀子杀人,后者是钝刀子割肉。前者杀的是肉体,后者杀的是灵魂。灵魂的创伤比肉体的创伤更难发现、更难愈合。 有一次,阿里军分区一位司令员给我讲了一件事。一位首长到阿里视察工作,问一位战士,中午吃的什么饭。战士张了好一会儿嘴,才回答,米饭。 首长当场训斥军分区领导,怎么带的兵,如此迟钝。待首长走过所有的边防连队,离开阿里的时候,望着战士们流血的嘴唇、粗糙的脸庞,握着战士们黢黑的双手,哽咽着说,你们辛苦了, 你们是共和国最可爱的军人。 - END -陕西人民出版社当当书城
图片来 源: 摄影/刘晓东
责 编 | 王越美
审 核 | 吴汉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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